边有功
段村(现武乡县城)地处太行山脚下，浊漳河上游，是晋东南通往晋中的必经之地。抗战时期，敌伪的武乡县政府就设在这里。
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后，守城的日、伪军在蒋、阎方面的唆使下，不仅拒绝向我军缴械投降，而且还配合阎军袭击骚扰我解放区。太行军区第三军分区部队遵照朱总司令八月十日发布的“限期解除当地日军武装，如遇拒绝投降缴械者坚决消灭之”的命令，于八月二十四日开始了围歼段村之敌的战斗。
段村城防比较坚固，高达七米多的城墙上布置了明暗射孔，城四角设有碉堡，城里的主要街道上都筑有巷战工事，东北角日军“洪部”的高碉是全城的制高点，城脚下的护城外壕深、宽都有六米多。段村以东的东村、西面的王家瑙和北山都设有外围据点。
段村守敌是伪“绥靖军”第二师二团及日军的一个小队，还有伪警备队一个中队，共一千余人。伪第二师师长段炳昌坐阵指挥。他原是阎锡山的部下，投降日军后更加反动，死心塌地与我为敌，是个罪恶累累的大汉奸。他为了固守段村，在王家瑙、北山两个据点各部署了一个连的兵力，东村一个排，其余部队都在城里。日军一个小队驻在“洪部”。伪军团部设在伪县公署。
太行三分区参加攻打段村之敌的部队有决九团、七六九团二营、十四团一营及当地民兵。针对敌人防御重点在西、北两面的特点，我军采取了四面包围、扫除外围据点、从城东突破的作战方针。那时，我是决九团一营一连连长。营长张家斌向我下达作战命令时说，我决九团主攻段村，一营为第一梯队，你连担任登城突击队，三营为第二梯队。为了保障从城东门突破，七六九团二营攻占王家瑙据点，十四团一营在城南准备对付从沁县赶来的敌援兵，当地民兵攻打敌北山据点，牵制敌人兵力。
围歼段村之敌，是我们大反攻以来的第一个攻坚战，既无重火力掩护，又缺乏攻坚经验。我受领任务后向连队作了传达，大家分析敌情，认真讨论，情绪很高，积极赶造云梯，筹备登城器材，在很短的时间里作好了战斗准备。
八月二十四日晚，扫除段村外围据点的战斗打响后，
兄弟部队先后攻占了王家瑙、北山和东村，守敌一部就歼，其余逃向城里。这时，我团决定乘敌惊魂未定，即向东门以南的一段城墙实施突破。二十五日拂晓，在敌人混乱中，我连抬着云梯，跨越外壕，首先冲到预定突破点，在城东门以南的城墙上架好云梯。这时，我一面集中全连火力压制城墙上的敌人，一面组织部队登城。在敌人的炮火下，从云梯上攀登城墙，是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爬到上面的同志被打落下来，底下的同志又接着往上爬，我连遭到很大伤亡。这时，八班战士王黎明跑到我跟前，含着眼泪说：“连长，还是让我上去吧，我能完成任务！”他已经向我请求过两次了，因为他才是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娃娃，前两次我都没有许可。望着他那坚毅的神情，这次我只好点头同意。王黎明转身飞跑爬上了云梯。在朦胧的夜色中，眼看王黎明就要登上城墙，躲在城垛背后的敌人突然飞出一把大刀，向他砍去，只见他军帽飘落，接着人也跌落下来。我上前抚摸着昏迷过去的王黎明，检查他的伤情，发现他的一块头皮被削掉，即刻让两个战士把他抬下火线抢救。正当我重新组织登城的时候，敌人的手榴弹炸坏了云梯。这时，天也亮了，不得已，我们只好暂时撤退。
城墙下是一片开阔地。敌人发现我们要撤，便用火力严密封锁，企图把我们消灭在城下。我看部队无法冲过敌人的火力网，果断地命令大家跳进外壕，在敌人火力的死角处隐蔽待机。
清晨，我们在外壕里，不断遭到敌人手榴弹、机枪和步枪的袭击，处境十分危险。但是，敌人也很胆怯，不敢出城对战，只好在城墙上放枪、丢手榴弹来威胁我们。敌人见打不着我们，便在城墙上咒骂，有的还气势汹汹地喊：“八路的，你们跑不了啦！现在我们要开会，等开完会再来消灭你们。”听到敌人的嗥叫，我估计他们可能要调整部署，如果我们不赶快撤离，形势将会对我们更加不利。说来也很奇怪，突然，平地起风，晨雾从西而来，笼罩在我们上空。我当机立断，对大家说：“准备好手榴弹，撤！”在烟雾的掩护下，我们跃出外壕，越过开阔地带，进入高梁地里。
这时，张营长带领部队来接应我们。我汇报了第一次攻城受挫的情况。他说：“边连长，你们连伤亡太大，需要休整，下一步的主攻任务就让给别的连吧。”一听要我们下去休息，不让再参加主攻，我就着急起来。那时候，我们对打仗也是上了瘾的，不消灭敌人决不罢休。于是，我请求营长说：“让我们牺牲在战场上可以，要下火线休息，全连战士都想不通。虽然第一次未能完成登城任务，但大家却掌握了敌人的防御规律，再次攻城，定能攻克。”战士们也向营长求战，纷纷表示要杀敌立功。营长看到我们情绪高昂，最后决定让我们再次承担主攻任务。为了确保攻城任务的完成，我们修好云梯，准备再次发起攻击。团首长还将团里的重火器集中起来，准备配合我们攻城使用，并命令九连在南门以东助攻，分散敌人兵力，为我连在东门以南登城创造有利条件。
八月二十五日天黑后，我军向段村之敌发起第二次攻击。全团仅有的一门八二迫击炮，仅两炮就将东南角碉堡摧毁，城墙上敌人火力也被我军压制。在投弹组掩护下，我连又在预定攻城点上架起了云梯，并在外壕上铺设跳板，接连云梯底部，以保障登城人员快速通过。全连战士冲过敌火力网，干部党员在前面带领向城头攀登。看到我们又来攻城，城上的守敌如同前次一样，躲在城垛背后，打算在我登城的同志攀上城头时，便用大刀砍落。八班长勇敢地爬上云梯，我紧跟在他身后。快登上城头时，我对八班长说：“小心敌刀伤人。”在星光下，只见他在云梯顶端猫着腰，停了下来，从身上拔出手榴弹，拉开导火线，突然直起身来，把手榴弹塞到城垛背后。随着一声巨响，他跃上城头，打开了进攻段村的第一个突破口。接着，在我身后的四班四名战士也登上城来。敌想趁我立足未稳，夺回突破口，从北侧反扑过来。我们登上城的同志同敌人展开白刃格斗，掩护其他同志登城。全连部队登上城后，迅速向两翼发展，控制了东城门，强占了城东南角的一个碉堡，俘敌五十余名，毙敌四十多名。这时，我们营的其他连和二营也从突破口进入城内。九连也攻上了城墙，打开了另一个突破口，沿东街向西进攻。城内杀声响成一片，我军迅速攻占了伪县公署，打烂了敌团指挥部。伪师长段炳昌见大势已去，率残部一百余名从西南角出城南窜。友军七六九团二营在攻占王家瑙据点后，也从西门突入城内与我们会合，民兵和民工也呐喊助战，搜索残敌。到八月二十六日天亮时，除东北角日军“洪部”据点仍在顽抗外，段村其它区域都已解放。
我团三营四面包围了敌人的“洪部”据点，但因缺乏重武器，难以接近。二十六日中午，太行三分区首长调来一门山炮和一个工兵班，由七连再次发起攻击。炮兵第一炮就打塌了“洪部”高碉顶部。工兵班趁着烟雾，冲到碉堡下，用炸药炸开了碉堡。七连战士勇猛冲击，将碉堡里的日本兵全部消灭。段村围歼战胜利结束，武乡县全境获得了解放。
这次战斗，歼灭伪绥靖第二师二团大部、日军一个小队和伪警备队共八百余人，其中击毙日军二十三人，缴获八二迫击炮四门，各种枪六百多枝。
（山西省军区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廉四才一九八二年七月整理）
（作者原任总后勤部工程一团团长，已离休）
（本文选自《山西文史资料》第三十八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