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栓
刘伯承(1892-1986),原名刘明昭，字伯承，四川省开县赵家场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中国人民解放军创始人和领导人之一，现代军事家。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协助朱德组织过泸顺起义、南昌起义。先后任过中央红军总参谋长、八路军129师师长、第二野战军司令员、军事学院院长、中央军委副主席等职。他对中国革命军队的建立和壮大，对革命战争的胜利和新中国的建立，对我军向正规化现代化的迈进，都做出了不朽的贡献。
陈锡联（1915-1999），原名陈锡廉，字廉甫，湖北省红安县人。曾任红四军第十一师副师长、政委，第十师师长，参加了长征。抗日战争爆发后，任八路军129师385旅769团团长、副旅长、旅长，太行军区第三分区司令员，太行纵队司令员。解放战争时期，任晋冀鲁豫军区第三纵队司令员、第二野战军三兵团司令员。新中国成立后，任第三兵团司令员兼重庆市市长，解放军炮兵司令员兼炮兵学院院长、沈阳军区司令员，国务院副总理等职。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
一、战前准备
1938年初，侵华日军攻占了邯（郸）长（治）公路沿线，沿途各县均有日军驻守。因邯长公路是晋西南敌军从平汉线取得补给的主要交通线，日寇日夜运输军用物资和兵源。为了沉痛打击入侵晋东南地区日军的嚣张气焰，破坏敌之运输线，策应我八路军115师在晋西北地区的作战行动，3月初，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给129师下达了“在黎城东阳关、涉县之线，寻求敌人弱点或诱其暴露弱点而痛击之”的作战方针，并命令立即开始周密的侦察和进行必要的作战准备。
为了斩断敌军邯长运输线，狠狠打击敌人，129师司令部秘密潜移到黎城县上遥镇（三台镇）正社村驻守，主力部队在襄垣县下良、西营一带地区休整，黎城正社、南窑头、乔家庄、白云等村还住有该师特务连和侦察排等部队。黎城县既是129师师部驻扎之地，又是总部要求侦察的重点地区。师长刘伯承亲自去潞河、赵店的漳河两岸和神头岭一带查看地形，要求参谋长李达重点对黎城、涉县及邯长线一线的地形地貌进行勘察，了解敌情。李达在特务连、侦察员和黎城地下党的陪同下，登上三皇脑、北顶山、十字岭、广志山，详细考察了黎城的南（浊漳河）北（清漳河）河流，黎城盆地，邯长公路经过的村庄和城镇。东阳关是晋骥豫三省通衢的咽喉，历来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饿了，他们啃口干粮，累了，就地休息一会儿，天黑走到那里，就住在那里。因此，129师对黎城的复杂地形、山水走向、丰富的出产了如指掌。他们又派出侦察人员了解敌军驻防情况。驻守涉县400余人。驻守黎城县城800余人，是日寇108师团运输线上的重要兵站基地，几天前有500日军转移到潞城，城里现只有300余人，守备力量相对薄弱。潞城县城驻敌3000余人，是日军16师团下元兵团柏谷联队的精锐。邯长沿线敌军运输车辆来往频繁。
129师司令员刘伯承、政委邓小平根据侦察到的敌情判断，敌一处受袭，他处必援的规律，决定袭击驻黎城县城敌军，吸引潞城之敌打援，根据地图、地形、环境判断漳河南岸潞河至神头岭一带离敌据点适中，决定在神头岭地区设伏，歼灭敌人的精锐，尔后寻机再战。并将作战计划于3月11日用电报向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简称八路军)司令部报告。3月12日，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批准了战斗计划，并通知邓小平、徐向前到总部在沁县以南之闫家沟、白家沟附近开会，刘伯承留下指挥神头岭伏击战。
3月14日浊漳河畔黎城杨家庄八路军129师指挥部作战室内气氛异常紧张，墙壁上挂着缴获日本的五万分之一地图，地图上用红铅笔勾的密密麻麻。司令员刘伯承说攻其所必救，吸敌打援。部署385旅769团团长陈锡联负责“钓鱼”，进攻黎城县城，阻击涉县、潞城来援之敌，钳制黎城之敌不放一个鬼子去增援神头岭敌军。他说：“小钢炮，驻黎之敌由你摆布，神头岭伏击战能否成功，就看你小钢炮的导火索点得响不响?”(因陈锡联夜袭阳明堡飞机场，使敌24架飞机毁于一旦，闻名中外。此役也是129师进入太行山后取得的第一个大胜仗，师首长称他为“小钢炮”)。陈锡联信心十足的说：“保证完成任务!”接着部署386旅旅长陈赓担任神头岭伏击战的指挥员。并说:“你陈瘸子（陈赓在战场上曾负过伤，腿有点瘸，行走多半需要拐杖）是个老练的指挥员，全师除769团留在黎城外，其余全由你指挥，一定要打好这一仗！有什么情况和困难，随时和师部联系，不准有任何疏忽！师部也和你一样到前线指挥。”陈赓坚定地说：“坚决服从命令，请师首长放心。”
陈赓，陈锡联在杨家庄师部受命后立即分别回到黎城正社386旅旅部和大寺769团团部，进行紧张的战前准备。
陈锡联带领769团主要领导迅速在侦察队和黎城漳河游击队的配合下，深入实地，分头进行攻城位置，埋伏打击涉县、东阳关援兵位置及破路、破坏黎城至东阳关电线、电杆方案，赵店打援毁桥方案，敌情侦察及兵力部署，任务责任分解等在乔家庄进行了战役布置和动员，随后向129师刘伯承司令员进行汇报。
陈赓受命后，为伏击战场的选择而煞费苦心。次日，他召集386旅团以上干部开会。从地图上看，通过神头岭的公路是伏在一条深沟里蜿蜒西行的。两旁山势陡峭，既便于隐蔽部队，又便于出击。纵观整个邯长线，也没有比这里更理想的伏击阵地了。陈赓没有马上点头，但还是问了一句：“神头岭的地形谁看过？”
这一句，把十几个干部都问住了。大家互相看了看，谁也未说话。
“这不是纸上谈兵吗？”陈赓笑了起来。“刘师长常讲，‘五行不定，输的干干净净，’靠国民党的老地图吃饭，要饿肚子啊！我看，会先开到这里，先去看看地形好不好？”
于是在派出侦察小组之后，旅团十几个干部立刻跨马由正社、东社到潞河下马沿山梁随同陈赓向南隐蔽而去。陈赓一向谈笑风生，可是那一天，却总是在考虑着什么，就连马上就要和他分手的参谋长周希汉（带领386旅新成立的补充团，准备南下林县，开辟豫北根据地）也没有捞着机会和陈赓多说几句。
翻过一座山后，神头岭顿时呈现在眼前，眼前的景象却使前来看地形的人大吃一惊：实际地形和地图上标识的截然相反！公路根本不在山沟里，而是在山梁上！如果不来看，不仅师里的任务无法完成，恐怕还会和鬼子遭遇在这光秃秃的山梁上。真险呀！
山梁宽度不过一、二百米，路两边地势比公路略高，没有什么隐蔽物，仅有一些过去国民党部队布下的工事散存于路边。这样的地形根本不适合打埋伏，既不好隐蔽，又难于展开，预备队的活动受到很大限制，搞不好，反使自己陷于被动。大家边议论边回到旅部上遥镇正社村，吃过晚饭继续开会。陈赓说：“我看，这一仗还是在神头岭打好。”一是地形不险要，敌人必然麻痹；二是那些旧工事，敌人早已司空见惯，我们把部队隐蔽到敌人鼻子底下，敌人是很难发觉的；三是山梁狭窄，兵力不易展开，敌人更难展开。一直未说话的政委王新亭这时说：“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实际却是最安全的，这样的事还少吗？”经过进一步的讨论，大家统一了认识:仗，就在神头岭打。正在这时，刘伯承和参谋长李达来到正社386旅旅部看战役准备情况。陈赓将作战报告交给刘伯承，并向刘伯承作了汇报：“画图的人大概是没有到过这儿，来了个‘想当然’。如果我们也‘想当然’，不来看地形，按图索骥，纸上谈兵，后悔晚矣！”刘伯承听后非常满意，要求按计划进行，让鬼子在神头岭遭受灭顶之灾。
二、“小钢炮”发挥威力
3月16日凌晨3点半，陈锡联率领769团第一营由黎城漳河游击队梅花繁营长和董立法指导员引路，并配合攻城。他们从浊江河畔的大寺、郎庄、上遥出发，途径寺底、北马岭、上桂花、下桂花到了黎城县城附近。先头部队抹了岗哨，从西门突入黎城城内。日本鬼子在睡梦中被激烈的枪声惊醒，八路军奋不顾身，敌人仓惶应战。意外的是在头一天日军的步、骑、炮、装甲车部队1200余人开进了黎城城内，两股敌人合在一起有1500余人，超过了战前侦察数字的4倍。天还未亮，鬼子一时摸不清情况，不敢盲目出动，只是在屋里固守。我769团一营勇士与敌人展开殊死拼杀，在战斗中我侦察人员得到敌人向潞城、涉县之敌求援的情报，潞城之敌已出动，随即向陈锡联报告。陈团长考虑到吸引敌援的目的已经达到，又考虑到敌众我寡，不便恋战，于是传令部队边打边撤退，仍从西门撤出。后边敌军追来，打一阵退一段，不断有日军倒下，城里城外先后歼灭敌人100余人。为了牵制迷惑敌人，城东门南门八路军也放枪佯攻。战至9时许，769团一营已撤至黎城县城西北的乔家庄一带，敌被我击退后返回县城。
为了防止东阳关之敌来援，黎城漳河游击队一部奉命由李尚文带领配合八路军，负责将黎城至东阳关日军电线、电杆提前破坏。
涉县之敌惊闻黎城被袭，以数百人乘汽车来援，刚过东阳关，即被我埋伏在东黄须、西黄须的769团主力牵制。敌向我射击，我769团由副团长汪乃贵率领部队随即还击，并组织出击，该敌稍事抵抗，纷纷向涉县回撤。
团长陈锡联从乔家庄撤出后，带两个连迂回到赵店桥东西两高地，增强该团特务连埋伏的力量，以阻击黎城之敌出援神头岭。此时已看到771团特务连已将赵店木桥焚毁，断绝了敌之公路交通。
潞城之敌得知黎城被袭，抽调步兵、骑兵1500余人，汽车百余辆向黎城增援。8时30分，敌先头部队乘汽车两辆，骑兵20余人，沿公路通过我设伏地区向黎城方向开去，771团设伏部队将其放过。此时因赵店木桥已断，敌被阻在浊漳河南岸。
三、神头岭激战
3月15日21时，386旅旅长陈赓、副旅长陈再道、政训处主任王新亭率领385旅一部、386旅全部，连夜从黎城杨家庄、大寺、河南、渠村由上遥向南，沿着山间小道经漫流岭、申家山向神头岭伏击区开进。陈赓在3月15日日记里写道：大家都兴高采烈，情绪都非常高涨，均抱着必胜的决心。明月当空，照耀如同白昼，好象是为我们这次夜行特别准备的。夜行甚肃静，不闻偶语声与咳嗽声，只有脚步声、马蹄声、踏着碎石声与上山的急喘声相应，这是抗日将士不顾疲劳、准备牺牲，上前线奔袭日寇的英雄行动。16日2时，师长刘伯承用电话检查各旅团进入阵地的状况，并命令各部：“严守埋伏纪律，利用旧工事，巧妙伪装隐蔽，确保万无一失。”陈赓随即命令771团团长徐深吉率领该团主力，设伏在张庄、王家庄以东公路两侧，正面阻击敌人。并以一个营位于申家庄作为预备队，团特务连伸至潞河村，向黎城方向警戒，并破坏赵店木桥，断敌之交通，确保主力歼敌。命令772团团长叶成焕率领该团主力埋伏在1187高地和神头村两侧，对敌实施主要攻击。以该团第三营在李家庄以东，准备适时出击，断敌退路；以一个连伸至潞城东北1505高地袭击潞城之敌，使敌不敢倾巢出援；派一个排在余庄，保障主力侧后安全；以补充团周希汉率二营埋伏在鞋底村、薛家庄、安南岭西地区，从公路东侧突击敌人；还派出便衣20余人至潞城西南监视长治之敌。特别强调各设伏部队，在战斗打响前，严阵以待，充分利用旧工事，严禁动用工事新土，把踩倒的茅草顺风向扶起来，保持原样，秘密隐蔽和伪装，不可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在769团一营苦战之时，陈赓率领的三个团静静地伏在工事里，一边听着由黎城方向传来的枪声，一边等待着东方慢慢发白。陈赓部署完毕，拄着拐杖到各伏击点察看隐蔽情况，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万事俱备，只待鬼子钻进口袋。
16日9时，驻潞城日军主力纵队过了微子镇进入神头岭村，稍事停顿，派出骑兵向附近侦察搜索，由于我设伏部队坚定沉着，伪装良好，虽然敌人已接近到几十米、十几米，有的马匹从旧工事的旁边经过，“得得”的马蹄声使隐蔽在下边的八路军战士不自觉地握紧了枪，但日军天天从这条路上过，那一天也没有出现过问题，他们只向远方张望了一阵，未发觉任何可疑迹象，就纵马前进了。约9时30分左右，日军这支柏谷联队的精锐，便耀武扬威、大摇大摆地完全进入我设伏地区，旅长陈赓发出了统一行动的信号。各设伏部队突然一起猛烈开火，发起冲击。第771团拦头，第772团三营断尾，第772团主力和补充团从公路两侧向敌突击，步枪、机枪、冲锋枪一齐射向了敌群，手榴弹在敌军中爆炸，弹指间，整个山梁变成了一座火山，顿时将敌军截为数段。敌军在我突然而又猛烈的打击下，阵脚大乱，鬼哭狼嚎，指挥失措，到处奔逃。激战约半小时，我预备队772团二营投入战斗，八连连长邓世松头胸均负重伤不能说话，仍英勇战斗，在倒下之前又向敌人投出了最后一颗手榴弹。二营战士陈士忠受伤后，用毛巾勒住伤口，一口气投出了12颗手榴弹。第三营司号员杜旺保抱着大石头冲向公路，把一个敌人砸得脑浆崩裂，夺回一支枪。炊事员老蔡也用扁担劈死一个敌人，夺来一只三八枪。新成立的补充团的同志大部分使用红缨枪，甚至用大石头作武器。敌军利用汽车、死马作掩护，全力顽抗，但大部分还是被我交叉火力和手榴弹杀伤消灭。敌残部一股窜入神头岭村内凭借民房固守并企图设立临时指挥所。此时，旅长陈赓从申家山指挥所到阵前指挥，便指名772团七连一排长蒲达义带全排到村内铲除敌人，还有少数敌人窜向张庄，都很快被蒲达义排长先后消灭。772团团长叶成焕对陈赓旅长熟悉连排战斗力情况十分敬佩。战至11时30分，除敌百余人由潞城方向逃跑外，其余全部被歼灭。此时，先前越过我伏击区进到浊漳河南岸之敌，也被我771团特务连消灭。
13时，潞城留守之敌慌忙增援，被772团第七连阻止在神头村以南。
13时，驻黎城之敌一股出援神头岭之敌，被陈锡联率领的两个连和特务连大部歼灭于浊漳河北岸，少数逃回黎城。
14时，潞城留守之敌又出动了七辆汽车百余人来援，被我772团七连八连击坏了三辆汽车，歼灭大部分鬼子，少数窜回潞城。
15时，黎城之敌一股又向神头岭方向急进。进入赵店桥浊漳河边，桥梁已被炸毁。又被771团特务连阻击，该敌则以猛烈炮火掩护抢修赵店桥，敌将桥修复后窜回黎城。我771团特务连在转移前又将该桥炸毁。
16时，这次“声东击西”“引蛇出洞”的神头岭伏击战胜利结束。毙伤毙敌和俘敌1500余人，缴获骡马600余匹，缴获各类枪支550余支，物件300余件，弹药10000余发，击毁敌汽车百余辆。我129师伤亡240余人。
陈赓旅长从周希汉手里接过缴获的崭新照相机说：“我们可以用敌人送来的机子拍些照片，给报纸、杂志投稿，宣传我们的胜利，让全中国、全世界人民都知道这就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下场！”当时，我方报纸在报道神头岭伏击战中写到：“枪声停息了，公路上滚满了敌人的尸体，厚厚的灰土几乎都成了血的泥浆。看到那些野兽们最后遭到应得的下场，痛快！解恨！”
神头岭伏击战，是八路军挺进山西抗日前线后一次较大规模的伏击战，也是129师挺进太行山打击日寇的第二大胜仗。对牵制日军向晋西南、晋西北进攻起到了重要作用，极大地鼓舞了太行山抗日军民的战斗士气。这次伏击战是八路军《孙子兵法》的新运用，也是“吸敌打援”歼灭敌军有生力量的成功战例。就连日军统帅也不得不称神头岭之战是八路军“典型的游击战术”。日军第108师团一个军官于3月23日在《阵中日记》中写道：“……潞安到黎城的道上鲜血这边那边流着，我们的部队通过期间，真觉难过，禁不住流下滚滚的热泪。”神头岭成了日军的“伤心岭”。
（作者系黎城县老年学会理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