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杨巧兰,小名叫小兰。1930年生,今年84岁了,我娘家是岩南、婆家是新庄人。回想起抗战那个时候啊,那可真是个怕。从1938年正月十八到1943年夏天最后一次大扫荡的五年中,每年受到好几次烧、杀、抢、掠,可以说成天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老日军上来时,我还在岩南的娘家,不光记得清楚,还被抓住过两次,所幸的是靠自家亲人周旋相救,才从日军的枪口下逃脱。
第一次是1939年的九月十三清早,我父亲外出不在家,光我妈和我姐妹俩在家。不知甚时,日军搜找八路军已包围了全村。我姐正在厨房烧火做饭,只听得外面人喊狗叫,到处都是砸门叫唤的声音。我家的门质量差,很不经砸,只两三枪托就砸坏了,一个鬼子端着明晃晃的、上了刺刀的枪进了院子。我妈一面招呼我姐快藏,我姐就势钻进一捆柴火的背后,不敢出声。一面拉着我从家里走了出来。刚走出房门,鬼子就迎上来,用枪指住我们娘俩吼叫了一阵,我们只听得有“不要动”仨字,其余的一点也听不懂。我母亲赶紧拽住我的衣襟,一起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祷告着:“老总啊,绕过我娘们吧,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啊!……”活像在庙里祈祷菩萨、老爷一样。鬼子当然也听不懂咱说的话,但从动作上也能理解大体意思。就在这时,一个“黑狗子”押着隔壁我大伯进来了,只见我大伯用一条扁担担着一个包袱和半袋白面。“黑狗子”随手把大门闭上,叫我大伯抓满院子里跑的鸡。我大伯一看我们娘俩的情形,立刻明白了,就放下扁担过来跟鬼子比划着说,让我们帮助抓鸡。鬼子眼珠子转了几下把枪收起来,朝我妈摆了摆手。我妈立即拉上我把我家的五只鸡全都抓住,并用绳子捆好,放在房檐下。鬼子看着我们抓鸡很辛苦、也好笑,一边“幺西幺西”的叫,一边跟黑狗子喊叫了几句。黑狗子点头哈腰一阵后,过来让我大伯全部拾掇在担子上,给他们送到铺上。这样,敌人押着大伯走了,我们才得以解脱。
第二次是1943年最后一次扫荡,我妈和我姐先拿了一些简单的行李跑走了,我父亲杨宝山藏完东西后,拉上我刚出了大门,就看见外面山上都是日本人。我们调头往草昏山上跑,被山上下来的日军逮了个正着,我父亲又跪下磕头央告,但无济于事。他们用枪逼着抓来的二三十人集中去旺北村开会。我拽着父亲的衣襟,紧紧依偎着来到一个大场上。我也没听懂他们训话的内容,散会后,一个鬼子和一个“黑狗子”逼着我们父女俩下往城里走。转到陈村时,黑狗子进村找东西去了,我们还一直走。父亲又指着我央告鬼子说:“咱们把她扔了吧,她还小走不动的。”这次鬼子虽然没吭声,却朝我摆了摆头,父亲赶快给我使了个眼色,我马上扭转身,拼命向山里跑了回来。那个“黑狗子”挑着包袱赶上来,发现我不在了,就问父亲把我弄到哪儿了,父亲如实作答,“黑狗子”便拿上烟袋,狠狠在我父亲头上敲了两烟袋。后来,父亲在城里给日军喂了几天牲口后,被寻机偷跑回来了。
这次扫荡,我们家虽然房子被烧了,但人还是都在了。我伯父一家就惨了,伯父家的儿子和孙子都被抓去杀害了。他的儿子当时三十来岁,孙子才十来岁,尸体在暴家脚的庙院里找到的,身上扎满了血窟窿不说,还架起柴火,把尸体烧的只剩下短短的一截,其状惨不忍睹啊!
(吴建芳根据杨巧兰口述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