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村的贾银环老大娘，生于1930年正月。如今已是耄耋之年的她，头脑清晰、耳聪目明，讲起往事滔滔不绝，不时地还插上几首儿时的歌曲。2013年的5月4日上午慕名前往采访的我们，在她家的小院子里听她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她在抗战时期的那段经历。
贾银环老大娘的娘家是东阳关村人。日寇进攻黎城那年，她才八岁。但年少理事的她对那段历史却记得很清楚。
那时那年正月十八的事，日寇进攻前夕，先派飞机到东阳关一带狂轰滥炸。
天上密密麻麻的罩满了红头黑飞机，总有三四十架，编成品字形队形在天空盘旋。不一会儿就俯冲下来找着村里扔一阵炸弹，炸弹落下处，便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村里的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纷纷逃出来，集中到一起互相壮胆。她家住在村里的曲后自然庄，从家里跑出来后，父母带着她跑出自家院子，和许多逃出来的人相随着，低着头一溜小跑，来到圪廊一户人家里。哪户人家的窑洞比较大，里挤满了躲难的人，大约有三十几个人，大家挤在一起，面色紧张，低声谈论着，互相说着壮胆的话。父母亲站在窑口看了一下，窑洞里已经进不去了，就带着她继续往村后跑。刚走一百多步，就听到飞机“吱-----”的一声俯冲下来，接着便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看，顿时吓得蹲在地上起不来了。她们刚刚出来的那户人家院子里，冒起滚滚烟尘，既有炸弹爆炸的硝烟，也混杂着建筑物倒塌的土灰。烟尘腾空而起，足有十几丈高。等了一会儿，烟尘渐渐散去，被炸得一片狼藉的院子慢慢清晰起来，刚才还好好的窑洞，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
看到此情景，父亲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大声叫道：“妈呀！窑里的人全完了。”
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那些鬼怪似的黑飞机，在天上盘旋了几圈，往河北方向飞走了。父亲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劲，突然站起来。向着窑洞院飞跑，到了院里顾不上找工具，双手抱起大块大块的土坷垃就把一边扔，边扔边大叫着：“快救人呀！快救人呀！”渐渐地来了许多人，大家带来了工具，死命地刨着土，几十个人刨了半天，才露出窑洞的口子，里面的情景惨不忍睹，大大小小的土块和人的尸体混在一起，他们一个一个地把尸体从废墟中拖出来，希望还有几个侥幸活着的人，每拖出一个，就大声地叫喊着他的名字，摆弄着他的头脸，可是每一次的希望都变成了失望。天黑时，窑洞里的尸体清理完了，三十多个人无一幸存。其中树德一家五六口人全死在窑洞里。
望着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大人小孩都在落泪。贾银环老大娘说，那副场景象刻在他的脑海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次轰炸后的第三、四天，鬼子操了川军的后路，在山皇垴架起大炮向皇后岭轰击，川军不得不撤退后，日本鬼子占领了东阳关。听说鬼子要来了，贾银环随着父母跑到老金峧，不放心的父亲又带着全家翻过山壑继续向山后逃跑。刚翻过山到达石拐沟，眼前的情景让她惊呆了，只见山下沟里黄丫丫的一片，全是鬼子兵，正“哇呀哇呀”地吼叫着，向山上进攻。小银环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不知怎样从山坳里到了四桥沟，与父母亲也走失了。四桥沟的半山上有个破窑洞，里面藏满了逃反的人，小银环好像看到了救星，连忙向窑洞里钻。窑洞里的人怕他们暴露了目标，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进去。一起逃反的石拐沟的莲儿姑娘年龄稍大些，坐在窑口不走，说：“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坐在这里，让鬼子看见算了。”见她们不肯走，窑里的人才说：“那你们快进来吧。”
贾银环老大娘说：“在那个破窑里整整藏了一个顿时。”没吃没喝，只有害怕，没有其他。记得有个年轻妇女憋着一泡尿，实在憋不住了，随手错开一个瓦钵尿了进去。”小银环还思忖着瓦钵里是不是有粮食，要有的话，那可怎么吃呀！
整整一天后，鬼子不见了，枪炮声也听不到了，她们才走出破窑，翻山向家里走去。到了老金峧，在亲戚家里才碰到失散的母亲，母亲告诉她父亲让鬼子抓走了。小银环心里又升起一丝惆怅。直到三四天后父亲才从涉县逃了回来。
那次逃反后，鬼子占领了东阳关，并在那里驻扎下来。村里的大人们为了保护村民，不得已维持了鬼子。当时村里人编了顺口溜：维持会，还乡团，捉鸡牵羊往里串。就是给据点里的鬼子送好吃的。鬼子在东阳关常住下来，杀人放火的恶行稍有收敛。八岁的小银环在村里还吃过鬼子发给的糖旦，她记得糖旦外边包着红红绿绿的花纸，很好看也很好吃。还吃过鬼子给她的一种小吃，外面包着一层海带，里面是一条小鱼，用水泡涨了就能吃。当时觉得非常美味。他还跟在大人的后面，见大人们给鬼子做饭，鬼子不断地喊着：“塌塌地，塌塌地”年少的她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是让他们快快地干活。鬼子在长宁的尼姑庵里给村民开会，在会上说，八路军是“开会演戏唱歌歌”而皇军是“飞机大炮坦克车”很有点看不起八路军的意思。
东阳关村有了维持会，稍微安定了些。而临近的长宁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贾银环现在的丈夫李支河有个姐姐，人才长得漂亮。那年她在家里坐月子，鬼子进村后没来得及跑，被鬼子兵发现了。看到人才出众的妇女，淫笑着叫道：“花姑娘，大大地好。”说着就去抓她。母亲在闺女家里伺候月子，赶忙用身护着女儿，嘴里央求着：“不要啊，不要啊！我闺女还没过百天呢！”
早已垂涎的鬼子兵，一把把老太太推到，又去纠缠。老大娘从地上爬起来又扑上去护住闺女。鬼子兵不耐烦了，端起刺刀朝着老大娘刺去。可怜的老大娘没护住女儿，反倒丢了自己的姓名。女儿被鬼子抓走了，惨遭蹂躏后放了回来。
鬼子兵在东阳关住了好几次，有时时间长些，有时短些。鬼子走后，八路军、游击队就进驻村里，发动群众抗日救国。渐渐长大的贾银环，跟着八路军学会了许多救亡歌曲。虽然七十年过去了，她还记得很清楚。在我们的鼓励下，她完整地唱了三首歌，结束了我们的采访。
第一首：纪念左权将军之歌
左权将军家住湖南醴陵县，
他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
老乡们，他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
参加中国革命，整整十七年，
他为国家他为民族费劲了心血。
老乡们，他为国家为民族费劲了心血。
为了拯救中国，苏联去留学，
回国以后由军长升任参谋长。
老乡们，回国以后由军长升任参谋长。
狼豺日军五月，扫荡太行区，
左权将军麻田附近光荣牺牲。
老乡们，左权将军麻田附近光荣牺牲。
左权将军牺牲，为的是老百姓，
他的精神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
老乡们，他的精神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
第二首是用黎城落子的花腔唱的：
同志们先听我把话言，
加紧生产，迎接胜利，
八路军，同志们，大家拥护你，
你是咱救命大恩人。
生命财产保卫全靠你们。
想当年“七.七”进来日本鬼，
跑走中央军，留下我们好伤心。
到后来同志们艰苦创立抗日根据地，
你跟华北人民站在一起，
千辛万苦，爱国又爱民。
八路军，老百姓，血肉难分，本是一家人。
今年我们一面生产，一面去打仗，
战争生产结合起来，才能保家乡。
今天来慰劳你，萝卜南瓜没有啥，
请你收下吧，大家笑哈哈，
还希望同志们身体健康，
有困难咱大家互相帮忙。
1943年黎城仓谷院惨案中，东长垣多人被杀，当地还编写了警惕敌人破坏的歌谣：
东长垣受了国特骗，
见了敌人就上前，
家家大小泪号啕，
亲人们死在井里边。 |
